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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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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季天黑得晚,到了晚膳時分,天邊還是亮著的。

謝嘉詡見完自己的幕僚,擡頭看了看天色,將小廝召了進來:“今日不在院子裏用膳。”

說著起身,踏著未散的暑氣,向著寧王妃的院子走去。

寧王妃身邊的丫鬟早前來過一趟,告訴他母親今日想讓他們幾兄妹到她院子裏來用晚膳。

謝嘉詡尋思,或許母親終於不打算繼續把柔嘉視為無物。

他踏進寧王妃的院子,在外頭的丫鬟一見他便紛紛行禮:“世子。”“世子。”

寧王妃在屋裏聽見動靜,臉上露出笑容:“是世子來了。”

身為寧王世子,長子身上責任不小,寧王妃知道他今日是特意放下公務空出時間過來。

站在門邊的丫鬟撩開簾子,謝嘉詡邁了進來,見屋裏沒有其他人的影子,知道自己大概是第一個來的。

“世子。”紅芍對他行禮。

謝嘉詡略一點頭,走過來開口叫道:“母親。”

“坐。”寧王妃笑眼彎彎地拉著長子坐下,對紅芍說,“先去把糖水端上來,先給世子喝一碗。”

紅芍領命去了,她又轉頭,對長子說,“娘知道你這一日都忙,暑氣重又沒胃口,都沒怎麽吃東西。這綠豆沙是小廚房用小火煮了一下午的,已經熬出了沙,又放涼了,剛好入口。”

這樣的天氣,用來解暑是最好不過了。

謝嘉詡心中熨帖,對寧王妃露出微笑:“謝母親。”

少頃,綠豆沙端上來,一入口果然已經煮得無比綿軟,解渴消暑。

這綠豆沙往年暑日小廚房裏也常備,可不知為何寧王妃這裏的綠豆沙吃起來就格外的美味。

謝嘉詡用了一碗,覺得不夠,又讓紅芍再添了一碗。

寧王妃看著長子,每一個母親見著孩子喜歡吃自己準備的食物,都會忍不住露出笑容。

又過了片刻,青梅站在簾子外說道:“王妃,二公子、三公子與郡主都來了。”

寧王妃一喜:“都來了?”

謝嘉詡停下進食的動作,看向門口,只見簾子打開,自己的二弟先走了進來。

謝臨淵一看謝嘉詡手邊放著碗,便立刻嚷嚷起來:“娘親,大哥在吃什麽?怎麽也不等我們。”

“都備著呢,哪裏會少了你的。”寧王妃一聽次子開口,便忍不住笑。

謝嘉詡見著二弟臉上高興的表情,坐在桌前無奈地搖了搖頭,太不穩重了。

不過他這麽高興地跑來倒是不奇怪,哪裏有好吃的他就往哪裏湊,讓謝嘉詡在意的是後面進來的三弟謝易行。

他記得,三弟平時最不願意讓人推,都是自己操控輪椅。

可是今日他卻是全不在意地坐著,任由身後的人把自己推進來。

謝嘉詡看向他身後,果然在那裏推著輪椅的是寶意。

寧王妃方才就已經聽到小兒子過來。

不過不比現在見了人,讓她心中歡喜。

她對紅芍道:“將熬好的綠豆沙多盛兩碗上來。”

“母親。”

“娘親。”

謝易行與寶意進了屋裏,皆同寧王妃打了招呼。

寶意推著三哥,站在輪椅後對寧王妃笑道:“娘親,我把三哥帶來了,幸不辱命。”

寧王妃笑瞇了眼:“好好。”

謝嘉詡看著幼弟,謝易行正由寶意推到桌前來入座。

從以前易行就不親近柔嘉,但是卻如此親近寶意。

甚至寶意還是丫鬟的時候,就能調到他院子裏去,說明這個妹妹的心機不少,手腕不低。

“大哥。”謝易行的目光與謝嘉詡在半空中遇上,覺得兄長的神色與往日不同,只問道,“大哥怎麽了?”

“沒事。”謝嘉詡道,又看向在母親身旁入座的寶意。

寶意察覺到他的目光,也叫了他一聲“大哥”,得到謝嘉詡的頷首回應:“四妹。”

雖然叫著“四妹”,但是眼底卻是冷淡的。

寶意沒說什麽,只是覺得怎麽比起在祖母院子裏來的時候,他的態度又更疏離了幾分。

寧王妃看著自己的兒女,皆在身側,只感到一陣滿足,她說:“你們父親很快就回來了。”

話音才剛落下,外面便傳來了丫鬟們行禮的聲音。

寧王踏著暮色,大步從外面走進來,從他回應的聲音聽上去心情也是很好。

“來了。”寧王妃起身,屋裏除了謝易行外,三兄妹也都站起了身。

等到寧王一進來,他們就一起叫了聲“父親”。

寧王見到妻子的笑顏,再見到屋裏的四個兒女,臉上的笑容更盛:“今天這麽齊,都過來了。”

紅芍來到門邊,對外面的丫鬟說道:“王爺回來了,上菜吧。”

一家六口坐在桌前,屋裏的燈點著,將這裏照得明亮又溫馨。

王妃怕熱,屋裏早用上了冰。

有侍女在冰盆前扇著扇子,送來涼風習習,把這盛夏的暑氣都趕去了。

今日這桌宴席做得也精巧,名為荷花宴。

正應了現在荷花盛開的時節,也猶如在桌上賞了一回荷色。

寧王說起今日入宮之事,對著妻子道:“今日我去宮中,向皇上稟明了寶意的事。”

他一邊說著,一邊笑著望了女兒一眼。

寧王妃忙問道:“如何,皇上怎麽說?”

寶意也望著父親,只聽寧王說道:“皇上自然是答應了,還說要給我們寶意擬個好封號,讓寶意認祖歸宗後,改日再由你帶著進宮去見見他跟皇後娘娘。”

“太好了。”寧王妃露出笑容,一面用銀質的筷子為寧王夾菜,一面說道,“今日我原是也請了母親一道過來,可是母親說讓我們自己吃,她就不過來了。”

寧王倒是不意外,他點頭道:“母親不喜歡熱鬧,這一點,行兒跟寶意都像他們祖母。”

聽父親這麽一說,謝臨淵立刻接上了,說道:“對對,妹妹跟三弟一樣,都說不愛熱鬧。我方才還在勸三弟,讓他賞花宴的時候也出來活動活動。”

畢竟那一日來的都是京中貴女,三弟的腿也一天比一天好,該出來見見緣分了。

寧王妃聽著兒子話裏的意思,眼睛一亮——

是啊,等行兒的腿好了,也該考慮終身大事了。

寧王飲了兩杯酒,望著自己的妻兒。

他們家裏,有多久沒有這樣和樂融融了?

不過在這一片和樂之中,一言不發的謝嘉詡就顯得格外的不合群。

寧王妃看向他,長子剛來的時候明明情緒是對的,怎麽現在又不高興了?

她關切地問道:“怎麽了,嘉詡?”

謝嘉詡放下筷子,平靜地道:“只是想著我們在這裏,柔嘉卻一個人。”

他說著看向了對面,那個位置是空的。

柔嘉若是來,留在母親這裏用膳,就是坐在那個位置上。

他這話一出,原本和樂的氣氛頓時就像凍結起來。

寧王妃想起今日柔嘉讓紫鳶還過來的玉墜,再看向那個空蕩蕩的位置。

想到柔嘉如今一個人在院子裏,心中便生出了不忍。

寶意看著大哥的表現,知道他方才為何表現得比在祖母院中更冷淡了。

“大哥。”謝易行的目光冷了下來,望著他道,“今日母親院中是家宴,她與我們沒有血緣關系,坐在這裏不是徒顯尷尬?”

謝臨淵被夾在中間,看了看大哥,又看了看三弟。

盡管有心想要在他們中間勸一勸,調節氣氛,可是眼下這狀況,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想起妹妹,他又看向寶意。

還好,寶意的神色平靜,不像三弟那樣反應激烈。

事實上,打破這僵局的就是寶意。

她站起身來,對寧王與寧王妃說道:“爹,娘親,我的菜應該好了,我去端。”

其實哪裏需要她去端?

不過是因為她不想留在這裏,讓大家難堪。

“去吧。”寧王對寶意點了點頭。

看著女兒離開,寧王深吸一口氣,才轉向長子,說道,“嘉詡,爹知道你向來疼柔嘉。跟她做了這麽些年的兄妹,情分不失,可是你要記得,寶意才是你的親妹妹。”

謝嘉詡沒有再說什麽,王妃伸手按了按寧王的手,寧王也不再說話。

這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變故,造成的影響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消化。

不多時,簾子再次掀開,寶意端著她做的菜進來了。

她做的是一道李娘子教她的菜,把餑餑做成兩種顏色的花樣子。

葉子是葉子,花是花的,浮在盤中就如微型的荷塘。

一咬下去,還有勁道的口感和荷葉的清香。

這道菜一上來,瞬間就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,緩解了方才的氣氛。

寧王品嘗之後,問寶意:“這是我們小魚兒做的?”

寶意點頭,寧王妃道:“我們小魚兒廚藝可是非常厲害的。”

閨閣女兒,在這些方面總要有一個拿手的。

寶意的刺繡很好,廚藝也不差,所欠缺的就是之前沒有被王妃帶在身邊,教她如何管家。

這些後面也都會慢慢地教起來。

一頓飯總算是和和樂樂地吃完。

只不過到後面,謝嘉詡都沒有碰過寶意端上來的這道菜一筷子。

但是今天王妃院子裏的菜,都是用加了靈泉水的水做出來的,他對寶意做的這道菜是吃與不吃,都沒有關系。

盡管寶意的院子已經布置好了,可是寧王妃還是想要留她在自己這邊多住兩天。

寶意自然也順了母親的意。

等到用過晚膳之後,哥哥們都離開了,寧王才對女兒說:“寶意,跟爹來。”

寧王妃拍了拍女兒的手,說道:“去吧,你父親有話要跟你說。”

“是。”寶意於是跟著父親來到了他的書房。

寧王的書房在寧王府裏可以說是最神秘的地方,寶意之前從來沒進來過。

她一踏進來,就見這書房裏布置得非常整潔。

墻上掛著畫,畫技不凡,書架上滿滿當當,也有許多藏書。

寧王走到桌案前,見寶意的目光落在這些畫跟藏書上,便對她說道:“這些畫都是你曾祖父畫的,而這些書都是你祖父的。”

寶意點頭,望向父親,好奇地問道:“這些書父親都看過嗎?”

寧王道:“你祖父自幼便壓著我讀書,為父就是滿心想要去演武場,也得讀完了再出去。”

所以,這一屋子的書寧王都是讀過的。

寶意聽著父親跟自己說他少年時的事,感到與父親又親近了幾分。

寧王坐在了書桌後,從抽屜裏取出了一個匣子,遞給寶意:“看看。”

寶意不明所以地伸手接過。

這匣子比今天上午柔嘉送還玉墜的那只烏木匣子要大許多,但是材質是一樣的,入手頗沈。

寧王再次對她道:“打開看看。”

寶意於是伸手打開了,就看到這匣子裏頭分為兩層。

第一層上面是一沓厚厚的銀票,面值都是幾千兩。

寶意呼吸都頓住了,她拿著這疊銀票,想著自己之前在長樂賭坊贏了那六百兩,帶在身上都覺得怕被搶。

這麽大的一疊銀票,怕是得放在玉墜的空間裏,除了自己誰都瞧不見才安心。

這銀票底下,又是幾張地契,分別是寧王府在京中的幾間鋪子和郊外的兩個莊子。

寧王在燭光下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女兒,和聲道:“這兩個莊子雖然比不上你三哥常住的那個,但是也不錯了。”

莊上的出產好,風景也好,這些都是他的女兒應當有的。

這些年柔嘉在府裏,寧王妃給她的私己不在少數。

在她手中也有莊子跟鋪子,便是離開了王府也能過得很好。

若是他們要她離開,自然就不可能要她把這些東西拿回來了。

所以寶意的,得另尋些好的給她。

寶意捧著匣子望向父親,猶豫地道:“父親,這些太多了——”

寧王搖了搖頭:“不多,這些只是爹自己的一點私房錢,以後還有更多的。”

寧王妃的家境殷實,陪嫁不少,自然都是要給女兒的。

寧王太妃回來,對這個失而覆得的孫女也是喜愛得不行,要給寶意張羅這些,自然不會差。

到時他們小魚兒就能一口氣得到來自父母跟祖母的三重饋贈,家底也算是一下子富起來了。

這下比起京中任何貴女,她也不輸她們了。

寶意真切地感到自己被愛著。

她聽父親對自己說:“這些你都好好收著,抽個時間讓王管事帶你去把這些鋪子莊子都看一遍,心裏也好有個數,以後你娘親教你打理家事,你也有地方可以練手了。”

寧王眼也不眨就拿出那麽多東西給她,竟然只是為了讓她可以練手。

現在所差的,就只是皇上封賞的聖旨了。

寧王想著,對女兒微笑,說道:“去吧。”

寧王的書房,父女倆在說話。

在宮中成元帝的書房裏,君臣二人同樣在這裏說話。

天花的事已了,寧王又找回了真正的女兒,成元帝現在心情松散。

他今日召了自己的太尉進來,在宮中用了晚膳,之後君臣二人又在禦書房中下了兩盤棋,才跟歐陽昭明說起了自己給寧王的女兒擬封號的事。

“來,太尉來替朕看看。”成元帝起身桌前,扯過了自己擬好的幾個封號,說道,“你看看這幾個封號,哪個更好些?”

“是。”歐陽昭明放下棋子,走了過來。

成元帝連這種小事都喜歡讓歐陽昭明替他分憂,除了因為信任他,還有就是因為他跟他兄長一樣的為君之道——

為人君主,自己不用特別出色,只要擅長信任對的能臣就可以。

歐陽昭明看了這上面擬的幾個封號,底下的幾個都是常見的郡主封號,沒什麽特色。

他往上面看去,這寫在最上面的兩個顯然就是成元帝最滿意的兩個。

看著成元帝的筆跡,上面寫著——

長樂、永泰

成元帝自得地摸著唇上的胡子,道:“如何,朕起的這幾個封號?”

他自問是非常用心的,這些封號隨便挑一個出來,寧王都會滿意。

歐陽昭明問道:“臣可否借皇上禦筆一用?”

成元帝十分隨意地擺了擺手。

歐陽昭明於是拿起了皇帝桌案上的禦筆,然後在這最頂上的兩個名字中間圈出了一個。

他把紙交還給成元帝:“臣認為,這個封號最好。”

“永泰?”成元帝一看他圈起來的這個封號,就問道,“太尉怎麽選了這個?”

歐陽昭明微微一笑:“臣只是想,若是寧王府郡主的封號跟臣的賭坊一樣,小姑娘家應該是不樂意的。”

成元帝想了想他的賭坊叫什麽,然後看了看被他棄置不用的“長樂”,在禦書房裏哈哈大笑起來:“哈哈哈哈——”

笑完之後,他說道,“好,那便叫永泰。”

他說著就在桌案後坐下,打算擬聖旨。

歐陽昭明站在一旁,擡手給帝王磨墨,看著這加封的詔書在帝王筆下成型。

這寧王府小郡主的封號,就這麽定下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十七 23:47:40

歐陽:Call you by my name

抱木 23:50:59

寶意:so call me maybe

十七 23:51: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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